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照在地上,远处的凤凰山含羞地打着盹,这是秋日的一个下午。
喧嚣了一天的法庭静静地躺在群山怀抱中,静的出奇,仿佛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听的见。
法庭不大,只有三个人。三人中,我和庭长李斌同岁,陈健小我们俩两岁,不论什么时间我们都在一起,亲如弟兄。虽说我在法庭待得时间不长,但那个时候是我人生最快乐、业务提高最快的时候。多年后,回想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日子,我都无法控制内心激动情绪,好想好想回到从前。
一
焦坪是法庭所在地,法庭也因此叫焦坪人民法庭。那时,法庭的条件都比较差,办公的五间大房听伯父给我讲是五十年代区公所的办公地,是他当年带领群众从山上砍伐树木建成的,距今已有四十多年。每逢下雨天,我们的房间都摆了几个脸盆盛水,冬天寒冷的风从房上的马眼不停地往里灌,房间尽管有土炉子,可还是冷,身上盖了两床被子,第二天起来脚还是凉的。每到吃饭时,庭长便喊着我们到离法庭大约有二里路的煤炭收费站上灶,虽说
都是家常便饭,但在当时已经很不错了。
法庭后面有一座山,山不是多高。山的前面有一座中学,那就是焦坪中学。学校不大,教师和学生大概有三百多人,校长姓张,人很好,工作很认真。有一天他来法庭邀请我们给学生做一场法制报告,庭长看了看身旁的我说:“让小崔给你们讲讲,他是中文系毕业的,也搞过宣传,效果一定很好。”我一听便慌了手脚,忙说:“庭长,让小陈去,他经验比我多。”“不要推辞了,好好准备,到时我们全去,给你助阵。”庭长坚定地说。我知道没有任何办法能推掉这件事。那个时候,不像现在有电脑,写作方便,为了写好讲稿,我便费了好多时间在报纸上找案例,几天后总算把讲稿写完了。作报告的那天,我们一进学校大门就看到操场教师和学生坐的很整齐,就等我们,我内心好紧张,就给庭长说:“庭长,你先说,给我压压惊。”“你不要怕了,就和平常一样,相信自己。”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轻轻地说。此时我知道成败也在此一举,没有什么考虑的了,我理了理思路,把身上的土弹了弹,自我觉得镇静了许多,在张校长做了简单介绍后,我拿起话筒,便脱稿讲了起来,时间大概用了一个小时。我记得当我讲到“愿你们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”时,台下掌声四起,我和庭长他们一起站了起来,也向学生鼓掌,我一看庭长,泪花在他的眼眶打转,我知道庭长动情了。回来后庭长亲自写了一篇信息,把我们这次的工作向院上汇报了,信息里还特别提到了我,为这事我还高兴了几天呢。
焦坪地区产煤,大大小小的煤矿有几十个,有国营的也有个体的,流动人口多,经济相比宜君县的其他地区要发达的许多。民商事案件一年有几十件,在现在来说不多,但在当时宜君法院来说已是了不起了,我们办的案件占全法院案件四分之一,那一年我们还被铜川市中级人民法院记了集体三等功,庭长从铜川回来后,我们就在街道一个小饭店自个好好庆贺了一番。有一个案件我至今都记得很清,辖区一个姓陈的老板,承包了乡上一座煤矿,可是几年的承包费不向乡上交,乡上派人去要,他就是不给,实在没有办法乡上把这个人起诉到法庭,案件受理后,我和陈健步行十多里山路给他送了起诉状副本以及开庭传票。几天后一个晚上,他到法庭找我们庭长,央求庭长高抬一下,并答应法庭一年的生活用煤他包了,再给法院冬天拉几车取暖煤,另外,还给我们庭长提了几瓶洋河大曲。当时我在隔壁办公室装订卷,猛然听到庭长话语很高:“你给我往出走好不好,你有良心没有?你欠的是焦坪全乡人民的血汗钱,不是我的钱......”后面的话我还没有听完,就听有拍桌子的声音,我赶紧就往出走,一看煤矿陈老板已到院中,手里提着酒灰溜溜地正往外走。自那次讨了个没趣后,陈老板又不死心,在铜川搬了个领导说情,想压压我们,可我们庭长还是不领情,一根筋犟到底,说啥也没有用,那个人一看没有辙了,就在焦坪地区放出狠话,要放我们庭长的血。庭长听到后轻轻向房外吐了口唾沫,一句话都没有说,该干啥还是干啥,就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。案件审理完毕后,我结合案情给铜川报写了一篇新闻稿件,题目是《公水岂能泛私舟》,稿子刊登后,反响较好,当年这篇稿件还得了陕西省好新闻奖。
二
铜川辖区不大,但是法院系统的“天平杯”篮球赛 ,一年一次,已坚持了二十多年。法院干警都把这次篮球赛看做一次交流感情,谈工作感受的一次盛会。各院为此都很重视,力争取得好成绩。我们法庭三个人各有特长,我爱文艺,庭长和陈健爱打篮球,而庭长的篮球技艺在铜川法院系统是出了名的。在场上,只要他控球一般没有人能挡住,每年的篮球赛他都是宜君法院的篮球队队长。陈健跳起投篮很有准星,每场他都有十几分进账,是兄弟法院篮球队重点看防的对象。在对弱队时庭长也让我上上场子,练练篮球技艺,当我把篮球投进篮筐时,庭长和陈健就跳了起来,向我欢呼。那一年我们得了全市法院系统篮球赛亚军,
莫提庭长他有多高兴,一向不太言语的他走路都哼着小曲,我和小陈看着他的背影,只是偷偷地笑,又不能让他听见。
陈健是宝鸡文理学院政教专业毕业的,妻子是铜川人,也是他的同学。小陈工作认真也好学,他比我早来半年,业务比起我要好了许多。庭长告诉我多和小陈交流,不懂的地方告诉他,我点了点头。此后的日子里,我和陈健在一起共同学习,共同探讨法律上的问题,有时我们为一个法律上问题也争得不可开交,面红耳赤,但过后我们关系还是如初。饭后,我们散步在山间的小路上,谈工作,谈理想,谈家庭;小河边,我们一起挑水、洗衣服,清澈的河水倒映着我们幼稚的脸庞。远方,秋天的夕阳伴着晚归的小鸟写就了一幅美丽的田园风景画,大自然是多么的和谐!
时间过的真快,不知不觉来这里有一月有余。法庭的工作我慢慢地熟悉了,环境也慢慢地适应了,出门也能碰上几个朋友,就是不不知道我名字的人也知道我是法庭的人,在饭店只要碰上我就非要我喝上几杯。夜深了,我一个人趴在桌子上,又写起文章来了。法庭的各种材料和新闻报道都是出自我的手,《凤凰山下一团火》、《田野上飞来吉祥鸟》、《不是为了爱情》、《公路段里的年轻人》、《只缘深在群山中》、《为了青春无悔》等稿件相继在铜川报、西安法制报刊出,我也在焦坪地区成了名人,都知道我能写,法院领导来我们法庭看了我写的稿件,也露出了满意地笑容。
深秋,焦坪漫山遍野都是红、黄、绿三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的景色,好看极了。山里的农民有的已准备过冬的物资,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早早生起了炉子。我离家远,一般星期天都在法庭值班。一天,我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,猛然,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响起,我慌忙丢下扫帚,拿起电话,一听是庭长的声音,他告诉我院上决定让我回办公室工作,我当时脑子就懵了,不知说什么,电话那头庭长不停的说着话,我只有说:“庭长,我不想离开这里,你给领导说说好吗?” 尽管我说的话不多,但也是我当时的真正心理。工作后,我从城里来到偏僻小镇,又从这里回到城里,内心复杂程度谁能懂?繁星点点,谁知我心?第二天上午我刚吃完饭,庭长和陈健就来到法庭,就帮我收拾行李。中午时分,镇上领导和七站八所的负责同志都为我送行,在宴席上我一口喝了一大杯白酒,哽咽着向各位领导说了一些感谢的话,轮到庭长发言了,他一句话都没有说,搂住我的肩头,陈健也过来抱住我,不知是谁说了句“这三个人的感情就像亲兄弟”话,一下子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,哭出了声来,庭长哭了,陈健哭了,乡上的白书记看到这场景也流了泪......
办公室的工作对我来说如鱼得水,工作时常得到领导的表扬。陈健有时回院上打印法律文书,晚上我们就住在一起,我也问了问焦坪一些的情况,庭长回来了,有时候我就到他家吃嫂子做的饭,关系一直相处的很好。两年后,我离开宜君回到了故乡礼泉法院,记得走的那天,庭长和陈健专门从焦坪回来为我送行,我们都知道这次是真正的分别,不像上次那样我们都流泪,这次我们在庭长家吃了一顿饺子,嫂子也给我们炒了几个菜,三个人喝了一瓶酒,好高兴。席间嫂子不停地给我夹菜,一再叮咛我吃好喝好。下午法院孙师傅来了,让我上车他送我,庭长一家和陈健帮我把东西放上车,又特意给我关上车门,我们才挥手告别。车到南山峁,我让孙师停下来,我回头再次看了看这座象征着爱情的山,在阳光的照耀下,愈加显得青翠挺拔,山头上不时的飘来几朵白云,在蓝天的映衬下也愈加美丽了......